拆拆(

⚠️杂食⚠️
各方面都很温和的玻璃心内向人
没回私信就是被吞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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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b已镇魂,红白:Isilkaluvatielyanna

【IDW1.0|蛛警】Possibility

预警:出场人物为猎魂蛛、警车、感知器、奥斯塔罗斯与撞针。但直接描写后三者的篇幅不多所以没有打tag,请自主避雷。包含一小段擦边拆描写,蛛左警右;其他角色关系可以自由理解。1w4一发完。 

 

注明:噪波迷阵的弦论原理参考了The Elegant Universe(中译本:《宇宙的琴弦》)与The Trouble with Physics(中译本:《物理学的困惑》)。顺便推荐一下这两本科普与其译本所属的第一推动丛书:物理系列,对本数盲大有帮助😢  

 

 

 

 

 

猎魂蛛不无烦闷地把桌面上的数据板扫到一边去。就在刚才,他否决了自己的第五版设计稿。这段时间里关于重建与利用高维空间的思索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里,让他夜不能寐。建立一个高效的或者是美观的模型于他而言并不困难,但猎魂蛛总是偏好兼顾两者,这让他天才的脑袋也并不总是能取悦自己。他站起身来,因承重过久而开始酸痛的腰部轴承发出轻微的吱吱声,这种陈旧的声音总能让他再次联想起自己那些同样了无新意的设计,方方正正的金属监牢或是柔若无骨的丝网……呃啊,这都是无数前代研究者嚼过的能量块。“真空火种收容器”,要如何才能像警车的脑模块那样得出这样新奇的想法?猎魂蛛双手捧住脑袋,想把这些想法驱逐出几乎要开启过敏反应的脑模块。现在,猎魂蛛确实需要一些确确实实的灵感来拯救即将被自己掰断的下颌关节。 

 

他的通讯系统如愿以偿地接到了警车的来电。 

 

“你昨晚在我的通讯留言箱中提及了新的实验进展。”警车的音频通过地底下不太灵光的转换器沙沙地传出来,“我十五个塞分之后到。” 

 

接通的那一瞬猎魂蛛下意识地蹿起来,但不及他吐露出些什么过度兴奋的语词,警车就先一步挂断了通讯。猎魂蛛看了一眼时钟。按照警车那雷打不动的时间表,现在已经是他上线工作的第三个塞时。这可真不公平,他任由自己如此重要的语音留言在留言箱里躺了三个塞时才着手处理它——猎魂蛛没理由相信警车会安心地让任意一条未读信息存留在系统中超过半个塞时。 

 

猎魂蛛在狭小的实验室内来回走动着,现在他开始焦虑了,就像过于顺利的推论快要结束的时候总觉得好像漏掉了什么条件一样。他能够向警车汇报的那点进展简直微不足道,而他真正想要展示给他的那个惊喜——他原以为今早就能成型的那些设计——就在几塞秒前被自己否决了。有那么一刻猎魂蛛甚至希望自己没有发现那个微小的破绽,这样他就不必说服自己的理智再来汇报那些瑕不掩瑜的惊艳想法。反正警车也不懂,猎魂蛛禁不住有些促狭地想,但他被打动的样子确实蛮有启发性的。 

 

实验室角落的一块显示屏亮了起来,猎魂蛛瞥了一眼,发现动态监控头和压感报警器显示警车已经踏上了隐蔽厂房门口的台阶。不是十五赛分之后吗?他又紧急查看了时钟,警车罕见地早到了不少。这下他简直要被警车对待自己的优先级给弄得晕头转向了。警车走进来并吃力地摘掉沉重的防辐射头盔的时候,猎魂蛛依旧呆呆地支着下颌在看着显示屏。 

 

“我希望你的新进展值得我跑这一趟。”警车似乎很满意于猎魂蛛此刻看起来非常沉迷工作的状态,他说着走上楼梯,早已生锈的钢板在他的脚下发出摇摇欲坠的吱嘎声,“我为此推掉了一个关于条令HD32—993语法修正案的讨论会——虽然擎天柱本人不会出席,但他肯定等待着我上交的那份会议纪要。” 

 

“噢,我亲爱的警车,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猎魂蛛再次无视了警车对这一称呼的故作无视,他终于站起身来迎接他。警车用微妙的弧度躲过了猎魂蛛自然地伸过去想揽住他腰甲的手,猎魂蛛只好顺势撘住了他的肩部装甲。 

 

随后猎魂蛛把另一块显示屏向着警车转过去,那上面显现着一些怪异的模型。那看起来像是一个毫无逻辑地不断变化着的动态屏保图片,时而是一个圆柱形,时而扭曲成环,时而变成球体或者其他难以名状的立体图案,由表面大大小小的扭曲网格表现着凹凸面的体积感。在图案的侧边是一系列用于建模的函数表达,猎魂蛛已经贴心地把每个逻辑小节用不同的颜色和注释标注了出来。 

 

“这是什么?”警车皱着眉头凝视了一会儿,“如果涉及量子分析或者别的什么微观构造,我恐怕得连线正在休假的感知器或千斤顶辅助我进行判断。” 

 

“没那个必要!你的按需知密放到哪里去了?”猎魂蛛抗议道,“而且只有我才能给你解释清楚这个,我才是它们的发明者。” 

 

“好吧……你有最多一个半塞时。” 

 

警车看了一眼内置时钟,从善如流地坐在猎魂蛛示意他坐下听讲的那个软金属办公椅上。猎魂蛛满意地环视一周,忽然发现了还穿着防辐射服站在门口的大块头警卫。 

 

“让他出去,这是我们之间的私密谈话,只能有我和你。” 

 

闻言,撞针完好的那只手掌扣住了腰间的激光枪。他将目光从猎魂蛛身上移开,缓缓投向警车。在得到了警车的首肯之后,他懒洋洋地松开被激活的武器,转身大步走出了破旧的地底实验室,还不忘回过身来“哐”的一声拉上了布满锈斑的沉重的铁闸门。 

 

“好了,你还剩下1塞时29塞分07塞秒。”警车的一条腿好整以暇地搭上了另一条,双手安静地交叠在大腿上。 

 

“你总有一种能力让很充裕的时间听起来非常紧迫。”猎魂蛛亲昵地抚摸了一下警车的门翼,警车立刻像过了电似的轻轻抖了抖,就像是想把猎魂蛛擦在上面的罪孽的灰烬抖掉似的。像是为了掩饰什么,警车急忙抬起光镜,就看见猎魂蛛像变戏法似的从子空间里掏出了一卷白色的丝线。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答案这就给你。”猎魂蛛将那根丝线的一段递给警车,让他轻轻地捻了捻,“你正看到的是一种很有意思的高应力材料,而且是生物可溶的。如果将其放置在原子力显微镜下,你就会发现这条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丝线其实是由交错的结晶区与非结晶区构成,这种特殊的微观结构同时赋予了这种材料优秀的强度与韧性。” 

 

“确实很有趣,在我的认知里这两种性质总是此消彼长。”警车的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那个凸起,“如果大批量合成这种材料,其成本与手段是否可控?我的直觉告诉我它应该有着广泛的应用前景。” 

 

“嘿,嘿,嘿,不要着急。”猎魂蛛笑了起来,“我们是在谈论科学,未来的科学!离那些繁琐的应用场景还远着呢。现在它们都还是简洁且漂亮的实验室初代结构,在经历过冗长的调试、修正、伦理审核、成本规划、风险评估、流水线量产之后,它们就像掉进了煤灰水里一样变得滞重可笑了,我才不会花时间多看一眼。” 

 

“我得提醒你,你正在和一位热衷于搅和煤灰水的上司谈话。而且不幸的是,他的手里正捏着你下一期的科研预算。” 

 

猎魂蛛呆滞了一下,随即向着虚空做出了一个夸张的投降的手势。他的光镜很快就恢复了笑盈盈的神色,配合着他铅灰色的面罩,那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幼生体。 

 

“好吧好吧,这都不是重点,我的本职是理论,实用材料的合成只是一些附属的产品。”猎魂蛛缓慢地走到警车的椅背后,这让警车的面甲上显现出一丝不安,不过他没有什么动作,随后猎魂蛛握住警车背后的炮管并用拇指轻轻摩挲着,他把面甲从后面贴到了警车的接收器旁边,“我真正要给你展示的是我的两个新东西:一个绝对能满足你,另一个则会令你惊异不已。不过我们得从一些最基本的物理学讲起。” 

 

“1塞时19塞分37塞秒。你还要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无聊的拆笑话上吗,还是说你有意在拖延时间?”警车板着面甲,他勉强变换了一下坐姿,不过没有把自己的炮管从猎魂蛛的手掌中挣脱出来。 

 

“什么!我根本没往那里想……”猎魂蛛像被烫到了似的再次抗议,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微弱了很多。他不情不愿地将自己和警车之间拉开了一点距离,走到了他的侧方便于指向显示屏。警车感受到后背的空间变得宽敞了不少,于是他自在地轻轻抖了抖门翼。 

 

猎魂蛛突然紧紧地盯住了他。 

 

“等一会,等一会,警车。”猎魂蛛再一次打破了他们之间由警车的表情来随时制定的“安全距离”,他伸手去拉警车的臂甲,“你站起来,站起来让我看看。虽然这依靠空间想象能力也完全可以完成,但是……这不一样,或许看着你会更容易些。照我说的做,你站起来。” 

 

猎魂蛛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语速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变成了模糊的自语。警车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但他深知这种神神叨叨的状态这是这位搭档的常态。他以一种非常不赞成但勉为其难的表情看着猎魂蛛捏着他臂甲的手,慢慢从软金属椅上站起身来。 

 

“对了,没错,感觉来了!你能动一下你的门翼吗,自然一点,怎么舒服怎么来。”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警车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保持自然,更何况这种被审视的局面绝对会令他觉得相当不快。事实上今天微妙地打破他安全空间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警车转过头来盯着猎魂蛛,他蓝色的光镜里不悦的神色几乎要穿透猎魂蛛铅灰色的外甲戳弄那颗急切跃动的火种。 

 

“给我个理由。” 

 

猎魂蛛显然已经即将要进入某种灵感喷发的状态,而他本人对此也深有预感。他急忙从身边抓过一块不知道写过什么的数据板准备记录,他那紧张又陶醉的神情就像是飘在过载边缘时随便抓过某块织物准备用来打扫战场似的。而抱着两臂的警车冷冰冰地打断了他美妙的过载体验。这太扫兴了,简直就像想要摘掉应召机湿漉漉的挡板还得输入对应的御天敌语录密码似的。 

 

“注意你门翼和肩部轴承连接处的合金球窝关节,它能够让门翼在纵平面与横平面都作近乎90度旋转的,对吧?”猎魂蛛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要过于急切地掰弄警车的门翼,但他的动作还是比平常看起来忙乱不少,他拿着数据板的手稳定着警车的肩部,另一只手捏着警车门翼的尖端作着各个方向的旋转运动。警车始终皱着眉头,不断拧过头雕试图看清楚科学家究竟在自己身后搞些什么名堂,不过看起来猎魂蛛的动作暂时还没有弄疼他。 

 

“……我拿你做示范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你有着很有启发性的构造,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关于折叠空间的奥秘,这一点我会稍后展开细讲。你看,当你的门翼像这样向后竖起的时候,你的侧视图会清晰地出现门翼的投影,非常完美的形状。但是,当门翼在你的背上铺平,铺平……好吧,理想状态下,当你的门翼是一个扁平的没有厚度的小薄片的时候,你的侧视图里就没有它了,它不再这个截面上展现自己的二维投影了——我刚才本来想要给你展示'完全铺平'的状态来着,但那大概会弄伤你。” 

 

“我是不是得谢谢你的贴芯?”警车非常不自然地活动了一下仍然被捏着的门翼,“你不会比我更知道小轿车的车门看起来是什么样子。以及如果你需要,在云雾山城我能找到成堆成堆的同型号达特森,只想要有门翼的塞伯坦人更是易如反掌。而相比于在地下工厂里做T台模特,还有许多更重要的工作在等着我。” 

 

“不不不不不,我不要门翼也不要达特森,跟你同型号的也不行!我只要你——这可是属于我们的研究,我想让你更有参与感。” 

 

猎魂蛛松开了警车的门翼,但随后他又着了迷似的把玩起那团白色的丝线,并重新在警车身上比比划划起来。警车看起来想要继续板着面甲报时,但他完全无法忽视猎魂蛛那一双看着纤弱实则力气惊人的灰色的手。猎魂蛛捉住了他的一只手腕,将丝线的一头黏在了警车的肩甲上,然后一圈一圈地往他的手臂上缠绕起来。 

 

“你干什么?我要呼叫撞针了。”警车毫不客气地质问。 

 

猎魂蛛的接收器就像是短路了似的完全没有反应。让警车犹豫着没有打开通信系统的是他每缠绕几圈就停下来在随手抓来的数据板上写点什么——他看起来确实是在科学与癫狂的边缘上舞蹈。在科学家与其未知的产物之间,那还是科学家评估起来更加人畜无害。猎魂蛛红色的光镜熊熊燃烧着,他的置换声粗重得就像这小机体里藏着一个大锅炉。警车斜着光镜去瞥他在数据板上写的东西,那简直就是很多条歪歪扭扭的连线而已,大概连药师都不知道这种笔迹应该如何解读。 

 

“天呐!警车,值得纪念的时刻!”猎魂蛛忽然把数据板一丢,两眼放光地往警车身上扑过去。他们一起跌落在安着滚轮的软金属椅上,椅子因为这种冲击而吱嘎吱嘎地向后滑行了好一段距离,“完成了!你帮助我完成了初步的构拟。我是多么感激你啊,警车,我的灵感之源,你永远是我的灵感之源。” 

 

“你是锈菌上脑了吗?从我身上下来……如果你这把年久失修的椅子上有任何一颗该死的螺丝不小心嵌进我的脑模块里,那你毫无疑问地立刻会被作为战犯送上军事法庭。”警车被紧紧压在兴奋得完全失态的猎魂蛛与椅子之间,他满是杂音的威胁从几乎要对折的发声器里传出来。警车用力推了一把猎魂蛛,这个铅灰色的机体就像灌了铅一样死沉死沉的。 

 

“所以我这不是在翘首以盼我的新经费嘛。某位完全没有什么良心可言的金主——也就是你,警车——居然忍心让如此出类拔萃的研究者身处如此恶劣的科研环境。”猎魂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警车的威胁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他甚至有心思打趣而不是持续不断地叙述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成果了,“而且就凭我给你提供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技术援助,任意一项都比攻击汽车人声名狼藉的长官要严重得多。” 

 

“我指的不是这个。”警车站起来,简单地启动了一下自检程序,“你还没被送上去是因为有我的授权。没有我在法庭之外持续不断的无罪辩护,你早就已经亲自享用着自己的成果了。” 

 

“是吗?快告诉我你是怎么辩护的。”猎魂蛛猛然转头盯着警车,难掩激动地搓着手,“你有提到我上上个循环向你提及的火种剥离术的设想吗?不是我说大话,那个看起来遥不可及的东西可快要成型了,他们肯定会大吃一惊并且重新给我更高的评价。” 

 

“如果我那么做了,他们会重新设定为你准备的静滞监牢的安全等级。”警车活动了一下没有缠绕着丝线的那侧腕关节,随后抬起蓝色的光镜冷冷地瞥了猎魂蛛一眼,“1塞时11塞分03塞秒。现在别得寸进尺,把我身上的东西弄掉,然后拣重要的说。” 

 

“这就是最重要的部分。”猎魂蛛的手指顺着那些丝线向内滑行着,“你可以把你的手臂想象成一个空间,将这些丝线想象成一条半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线,但是它们像活的一样不断以各种形式运动——也就是受到力的影响。丝线本身所蕴含的能量,简单地说,有两种形式。第一种形式是令它发生位移所需要的能量,这个很好理解,你可以管它叫振动能;另一种形式是令它像弹簧一样形成缠绕着这个手臂形状的空间这一状态所需要的能量,你可以称它为缠绕能。并且现在我们需要先了解两个基本的前提:丝线的振动能和你的臂围成反比,缠绕能和你的臂围成正比。” 

 

“这动用了量子方面的知识吗?”警车的排风扇发出低沉的轰鸣,这说明他功耗巨大的处理器已经开始了计算程序,他向右侧偏了偏头雕,“这两条前提似乎与日常生活的经验相悖。” 

 

“你的直觉很准确。”猎魂蛛说,“可别连线那个显微镜……还是什么别的,我记得你上次提到他已经向你解释过幽闭效应,有那个就够了,完全足够了。当然事实上我更希望是由我来向你解释这个。” 

 

“感知器吗?让我检索一下磁盘……没错,他是讲过。他当时给出的类比是……狭管,对,狭管。噢,我大概明白了。你是想说,在越狭小的空间内粒子的运动会越狂躁,所以其蕴含的能量会上升。” 

 

“我早就说过你有做研究的潜质!”猎魂蛛再次激动地举起双手在空中摇晃着,“你的理解基本正确,虽然我暂时保留对于"'粒子'这一表述的意见。理解第二条前提也很容易,缠绕能本质上等同于这根形成了缠绕的丝线本身包含了多少'东西',而当它像现在这样紧紧地、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你的臂甲上的时候,我们可以用你的臂围和缠绕的圈数来表示它的'质量'大小。所以当其他的变量都控制住的时候,你的臂围越大,这条缠绕着你的丝线就有越大的缠绕能——当然,我们的讨论的丝线仅限于那些会去缠绕着你的。” 

 

警车若有所思地闪动了一下光镜。目前来说跟上猎魂蛛的思路并不难,更何况只要他想,他随时都能获得外援。但他喜欢更有挑战性的事情,比如估测猎魂蛛究竟想拿这些玩弄在股掌中的理论干些什么。他不是一个吝啬的投资者,但在这种灰色地带行走的时候他得时刻关注着这笔珍贵的资金究竟有多少是放在汽车人的事业上,有多少是用于满足手下人过度膨胀的野心——换个说法,就是扔进燃料池里打了个油漂。而任何一个足够聪明的学术滑头都知道如何用花里胡哨的理论来包装自己的小小私心。 

 

“我猜目前我还跟得上你。但这些和折叠空间有什么关系?”警车再次摸了摸下巴,他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看起来兴奋过头了的科学家。 

 

“别急,别急,初学者不能随便跳跃步骤。”猎魂蛛把那张软金属椅子重新推到工作台边,示意警车稍安勿躁并再次坐下来细听,“我刚才听到你说'粒子',其实这就是这项研究与大众认知的分歧所在。在我们的设想里,世界其实并不是由圆溜溜的粒子构成的,而是由这些不断运动着的丝线——不同的振动与缠绕共同蕴含的总能量表现着不同物质的不同属性——构成。注意了:这里的振动可不仅仅是它的位移,而也包括这条丝线像这样被我拨动……你看到它在空气中优美地振动了吗?” 

 

警车抿着嘴角看向那条在空气中微微颤动的丝线,他的眉头皱着,似乎在思索别的东西。而沉浸在讲述中的猎魂蛛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而我们观察这些物质的时候——我是指科学上的观察,那种全方位的、捕捉并且量化一切性质的观察,而不是用光学镜去看——我们实际上是在用一些手段去测量构成这些物质的每个基本单位所蕴含的能量,反馈回来的每一个不同的能量读数就代表着不同的物质。这个能量就是我们前面所说的振动能和缠绕能的总和。我们对于世界的一切观察和理解其实就是一大堆不同的读数。警车,现在你意识到问题所在了吗?” 

 

猎魂蛛充满期待地看向警车的面甲。警车这才把光镜向他转过来。如果那个显微镜坐在这里,或许还能跟猎魂蛛探讨几句。而此刻坐在这里的是警车,他的耐心看起来未必能坚持到猎魂蛛把这些丝线从他的臂甲上弄下来。他又开始看内置时钟了。 

 

“好了,最关键的地方到了!既然我们的世界中各类物质表现出来的性质其实只是不同丝线振动能和缠绕能的总和,而并不在乎能量在这两者之间如何分配,那么让我们再来设想一个新的世界。比如……你的臂围是多少?十寸?十一寸?我想最多不会超过十二寸吧。”猎魂蛛很自然地伸出手去握警车的上臂,警车则有些别扭地躲了一下,“……算了,那不要紧。假设存在另外一个小警车,缠绕着这个纤细臂甲的丝线的振动能正好与我们这条丝线的缠绕能相同,而它的缠绕能与我们的振动能相同,它所蕴含的总能量就与我们这条丝线的总能量一致了。也就是说,用同样的手段观测这两条手臂上的丝线,它们的性质完全相同。如果这两个空间内的每种物质都符合这种对调的规律,我们就找到了两个在物理学上完全相同的平行世界。” 

 

“这可被证实吗?”警车始终缺缺的兴致终于又重燃了起来,他再次坐直了身体,放下了支着右侧接收器的手,双手在桌面上交叉成塔型。显然对于警车而言,可行性问题永远比原理部分更值得他花费能量去启动处理器。而他的目光也再次点燃了猎魂蛛干巴巴叙述的热情。 

 

“当然可行,亲爱的警车,我知道你对这方面最感兴趣。”猎魂蛛笑起来,“你可以进一步用具体的数据来做推导和验算,只要你不厌其烦。我只负责解释原理部分:我们的一个推论是振动能和缠绕能成反比,也就是互为带着某个不变参数的倒数,它们始终都是随着你的臂围——也就是臂甲半径——的变化而此消彼长。而在振动与缠绕能对调的情况下,只需要同样对调两者所占的份额就可以实现能量不变,这个显而易见是始终守恒的……” 

 

“我明白了,这和之前处理过的能源分配问题大同小异。”警车接过话头,他的计算程序流畅而熟练地介入了,“……噢,所以你的结论是,所以排除了所有其余的变量之后半径互为倒数的两个空间就拥有了完全相同的物理性质。” 

 

“正确且完美!”猎魂蛛兴奋地称赞道,他像一名得意的导师一般将手按在警车的肩甲上,但他手指无意识施加的力度再次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警车光洁的肩部外甲出现了五个反射着小小顶灯的凹陷,“很反常识,对不对?我们很难用脑模块想象这件事,但数学不可辩驳地替我们证明了这种联系的存在。我们没法在脑海里、甚至现在还没法用双手建构这个画面,但数据板上的寥寥几笔公式就能描述它的全部性质。每一个世界,每一个可能存在过也可能灭失了、可能卷曲着也可能膨胀着的世界,都有一个对应的平行宇宙。它们中的每一个有机生命与无机存在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在物理学上完全一致的孪生同伴,天呐!它们在我们光学镜里当然完全不同,但永恒的秩序始终会将他们紧紧相连,哪怕是光也无法从这种束缚中逃逸,就像……” 

 

这确实是一种很神奇的感受。警车望向显示屏里那个不断变化扭曲的图形,它逐渐变成了一条缠绕着的丝线,就像一枚旋紧的弹簧,时刻准备着从狭小的空间中爆发出自己的能量。他感觉到胸舱里那颗沉寂已久的火种正在以逐渐激烈的搏动证明着他的机体依旧年轻、冒进且充满怀疑与不安。宇宙间存在微弱联系的某种可能……单是相信这个日渐冷却的世界里还存在可能性本身就是年轻且天真的机子才会做的事情。在他的认知里世界是如此复杂、微妙且残酷,但在公式之中一切的奥秘竟然可以被表达得如此简单与和谐。在略去警车毕生都无法穷尽的那些经验与细节之后,宇宙的框架赫然在猎魂蛛的掌中缓缓成型。 

 

“就像我们。”猎魂蛛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他终于抓起警车的手掌,轻轻放在自己的胸甲上,让他感受到那后面有一颗火种也在坚定而有力地搏动,“在这个我们以为自己认知过的世界里其实从来没有粗糙的颗粒与刻板且排他的模型,而是有着无数条流动的、卷曲的弦,还有着有相隔千万光年或是一普朗克长度的另一种可能。警车,你能想象吗?透过科学的眼睛,我们的世界里其实处处都充满了这样美妙的颤动。这是只有我们才能了解的世界,警车,只有我和你。请不要……拒绝承认它的存在。” 

 

警车回望着他。猎魂蛛能看到他蓝色光镜里熊熊燃烧的光芒,但警车的面甲非常平静。他端坐在那里,就像是终于听完了一场冗长的结题答辩。 

 

“很激动机芯的演说。如果我再年轻两百万年的话,或许会为你的设想鼓掌高呼。”警车的声音有些奇怪,听起来他好像紧紧地咬着什么东西似的,“但我已经不再相信那些了。现在我只想知道:经费需要投入在哪里,以及我能获得哪些回报。” 

 

猎魂蛛难以置信地上下端详着警车的面甲,最终叹了口气,把他从办公椅上拉起来。 

 

“一定要这么扫兴吗?……好吧,那么跟我来。” 

 

几乎隐身在斑驳墙面上的光镜纹路识别器扫过猎魂蛛的红色光镜,巨大的铁门缓缓在他们面前打开。他们走进了一处铁皮打造的破旧房间,地板上一个直通地下的巨大空洞睁开无底的独眼沉默地凝视着来者。 

 

“这个废弃的厂房还有许多值得利用的空间。”警车环顾了一下周围,似乎丝毫不介意沉重的铁门在他们的身后重新合上了。 

 

“没错。现在我在思考你上次提及的高密度监牢是否有在这里实操的可能。还记得我之前提到的折叠空间吗?”猎魂蛛捏了捏警车的门翼,“我在想,也许真的有很多不同维度的空间就像你的臂甲一样卷曲并折叠着,还维持在一个筒状或者什么别的形状,并没有像我们的宇宙一样经由大爆炸而暴涨并展开。在我们这个维度的观察中,这个卷起来的空间就像是从侧面看你铺平的门翼,只是一条没有宽度的线。但我们只需要诱导一次可控的膨胀,它就能成为一个没有第三机知晓的秘密空间。” 

 

“监牢的关键不在于选址的秘密,而在于出入权限的控制。”警车走到那个大坑的边缘,探出头雕小心地向下望着,这个危险的动作让猎魂蛛紧张地抓住了他的一侧门翼,“噢!不要扯我……我的想法是倒不如直接用这个坑来囚禁我们的俘虏。” 

 

“什么?只是物理囚禁吗?那也太没有创造力了……说真的你得离那个洞口远点,不然你就会成为我的第一个囚犯。虽然我一向很乐意那么做,但一堆从铁皮里抠出来的碎零件对我来说就没什么意义了。” 

 

猎魂蛛固执地把警车从大坑的边缘拽了回来。他一只手箍住警车的腰部装甲,死活都不肯再让他完成对于这个未来监狱的其他探索行为。 

 

“想要加点新意并不难。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比如,干扰囚犯们的意识什么的。”警车面不改色地叙述着,但他的手使劲地掰着猎魂蛛环抱着他腰部装甲的手,“让他们意识不到自己被关着,或者干脆放弃逃跑这种不正当的想法。” 

 

“你指的是放弃逃跑还是放弃不正当的想法?”有了新目标的猎魂蛛果然放弃了怀里正在挣扎的这个,他红色的光镜又开始闪闪发光了,“后一个涉及伦理实验,我猜你肯定不愿意为我重新走一遍流程。前一个相对来说容易一些,比如我可以在这里给你弄一些滤……” 

 

“不是给我。”警车更正道,“是为了……” 

 

“噢得了,就你跟我还打什么官腔。”猎魂蛛挥了挥手,“利用谐振与谐波畸变,我们可以攻击这些囚犯的脑模块让他们感觉失调。不过鉴于我们的容器是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卷曲高维空间,我得为它上层保险,比如就在能量源附近安一个失谐滤波器——就是一种熔断装置——防止它全功率开动的时候把我的实验室毁掉。” 

 

“这听起来需要加强版的风险评估。”警车叉着腰部装甲,他绕着这个黑洞慢慢地巡视着,“……或许你可以先给我讲讲这个折叠空间的问题,比如它的暴涨或者坍缩的速率,以及里面其他东西的性质会发生什么改变,比如时间。能不能在这里同时设置一个垂直的卷曲的时间维度?这样他们就在自己产生逃狱的意识之前就被关在这里了。” 

 

猎魂蛛转过去一半的机体突然定住了。 

 

“你怎么想到的?”猎魂蛛的光镜就像是安装了视觉防抖系统似的,在他猛然回转头雕的过程中都牢牢锁定着警车,“你怎么能想到这个问题?你是不是……” 

 

警车右侧的接收器以微不可察的幅度逆时针旋动了一下。猎魂蛛停顿了一下便发出了愤怒的嘶声,他再次扑了上去,将警车一下子逼到了紧紧合拢的铁门边上。 

 

“你在和谁通话?谁在和你通话?”猎魂蛛的面罩咔哒一声向两边收起,他凑近警车的面甲,排气扇叶在他的装甲深处发出危险的轰鸣,“这里不只有我们,对不对?” 

 

“你确定吗?……”警车的头雕向右侧偏转,他的发声器低声震颤着什么,随后蓝色的光镜重新瞥向猎魂蛛的面甲,“这里的信号不支持全息投影,不过我可以开启扬声器。” 

 

紧紧压着警车肩甲的猎魂蛛后退一步,随后他在警车的扬声器里听见了一个夹杂着沙沙噪音的平静声音。 

 

“好的,警车。……你好,猎魂蛛博士。这里是感知器。” 

 

“寄居在警车机体内的偷窃者,你都听到了多少?”猎魂蛛咬着牙,他双手紧紧掰着警车的右侧接收器,几乎要把发声器贴在上面。警车摇动着头雕试图摆脱他,但一如既往的,他完全无法匹敌猎魂蛛那双有力的灰色的手。 

 

“显而易见的,我不在他的机体里。我在我自己的生活舱内,经由正当程序参与流动基金项目HG—P—003(筹)的在线评审。唯一不太正当的是警车强行暂停了我的休假,要求我立即作为外审专家旁听并评估你的项目前景。”感知器平静地叙述着,“不得不说,作为游离于传统知识阶层之外的民间研究者,在排除你的言辞中包含疑似浪漫倾向与表意模糊的比喻之后,你关于宇宙弦的想法相当前卫大胆,并且有一定的操作空间。不过你回避了关键的一点:弦理论架构一种目前无法验证的构想。你进行的依旧是一种类似于经验公式的拟合,即使它的结果偏离了主流认知。” 

 

“警车,我待会儿再跟你算账。”猎魂蛛愣了一下,再次发出愤怒的嘶声,“你听好了,高贵的知识分子,我不需要其他人来评估我的研究。你没有权限阻止我获取属于我的科研经费,现在立刻断开你该死的通讯,否则我就……” 

 

“感知器旁听是我的授权。”警车打断了猎魂蛛,“你总得承认我有这个权限,对吧?现在我们开诚布公地探讨一下你的成果……控制你的情绪,这也是科学的一部分。” 

 

“哼……这些理论确实不太成熟——成熟的话还要我干什么?——只是目前你可以将其称之为沙基上的大厦。我是没想着你们在这个地方这么较真。”猎魂蛛极其不情愿地松开了警车的接收器,警车扶了扶自己的头雕,随即看见猎魂蛛像受到攻击的涡轮狐狸一样把自己蜷在门边上的角落里,“……好吧好吧好吧,她一点都不完美,我承认这一点,我今早还在犹豫是否要把这些东西和盘托出。但我真的受够了传统的力学模型,那不也只是一种极其狭隘的、条件严苛的构拟吗?量子研究刚刚出现的时候也同样面临这种散发着锈味的社会评价,我知道你,显微镜——警车不止一次地跟我提起你,我烦你烦得要死——可你就是研究这个的,我原以为你们,你们都应该对于每一种存在膨胀概率的可能性抱有充分的理解与……” 

 

通讯那头沉默了。警车的扬声器空转着,再次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噪声。他把两臂抱在胸甲下面,低下头雕看着猎魂蛛。猎魂蛛抱着双膝缩在大铁闸门的底下,他的头雕越说越往下低着,最后几乎要埋进他自己的胸甲里。他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在他折叠的机体之间了。 

 

“嗯……那么,好吧,我也大概明白了。”警车盯着缩成一团的猎魂蛛,再次轻轻扶了扶右侧的接收器,“感知器,感谢你的拨冗旁听。我这里还有一些加密层级更高的私事需要处理。” 

 

“你不说我也准备挂断了。拨冗不至于,只是按照你的计算方式,我的休假时长应该被调整至8塞日17塞时30塞分0塞秒后结束。”感知器在通讯那端回答,“……以及,很期待你来我的实验室进一步交流,猎魂蛛,你说得很对。科学拥抱每一种可能,我会重新考虑我的判断。” 

 

猎魂蛛从自己的胸甲上抬起头雕。感知器挂断了通讯,只有警车还背靠在沉重的铁门上,红色的角徽在惨淡的灯光下闪烁着。 

 

“……我本来应该为此生气的。”猎魂蛛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发声器里挤出一阵苦笑,“但讽刺的是,我却在这个悄悄旁听的显微镜的发声器里获得了今天唯一的一句称赞。” 

 

警车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面甲上露出一丝欲言又止的神色。他看着猎魂蛛站起身来,那双闪烁的红色光镜几乎能灼伤他的装甲。历史的重影在警车的面前闪回,但另一种可能性的说辞同时激烈地撞击着他的火种舱。但他无法把握那是一种膨胀还是无限坍缩的概率。 

 

“好吧……我没想到你如此在意这个。”警车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很快又转开了,“我承认我不擅长激励我的搭档,他们总是一些过于冒进的家伙,我应当作为让大家始终保持冷静的那一方。如果你想要一些积极的消息,我……我是说,我刚刚收到了感知器的评估报告。他对你的新项目评价很高。我很少看到他作出这样的评价。” 

 

“你还在装傻吗,警车?还是说你的通讯线路里还有谁让你依旧如此装模作样?” 

 

猎魂蛛突然扣住了警车右侧的接收器,把外面白色装甲的卡扣脱开,伸进一根手指将藏在里面的传导天线与供电线路的接口勾断。细密的痛觉信号让警车的机体轻轻抖动了一下,他的门翼因为突如其来的刺激而在肩部装甲上瞬间竖起。猎魂蛛再一次将警车的机体按在沉重关闭的铁门上,他红色的光镜逼近警车的面甲。 

 

“说点我想听的,警车。所以现在是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吗?说点我想听的……” 

 

猎魂蛛紫色涂装的胸甲在警车的引擎盖上滚过,他尽可能地前倾机体,轻轻舔舐着警车破损的接收器底下流淌下来的一丝能量液。那只勾断传导天线的手指现在正陷在警车一侧车灯与装甲的缝隙里,它轻轻地勾画着自动清洗装置的轮廓,那里就像是警车排气扇的另一个体外开关。一侧接收器破损让警车的右侧头雕深处在隐隐作痛,猎魂蛛的软金属舌尖很烫,划过那些敏感的线路板的时候就像是用焊枪在为断开的供能管止液一样。 

 

“你的警卫还没有闯进来,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猎魂蛛特意贴紧了警车损坏的接收器,这让他的声音在警车那里听起来远得有些失真,“我还以为那个显微镜会顺便替你报个警。” 

 

“不,不会。他知道我在这里下线不了……如果我们真的因为什么观点而打个你死我活,说不定感知器还会选择帮你一把……嘶……” 

 

猎魂蛛摸上警车前挡板的手忽然停住了。 

 

“怎么可能?我都还不认识他!” 

 

“这是最不重要的。”警车把头雕往没有受伤的那一侧用力偏转着,这把他右侧的颈部主能量管完全暴露在猎魂蛛的光镜中,“你的研究证明了你的价值。” 

 

“噢,警车……我真想把它当做一句老老实实的称赞。”猎魂蛛愣了一下,终于笑了起来,“好的,你成功地让我改变想法了。还记得我说要给你看的第二件东西吗?那是我准备送给你的一件礼物。” 

 

“别说拆笑话。” 

 

“不,我是认真的。”猎魂蛛索性丢开手,这让警车原先紧绷的机体几乎僵住了,“记得我请你绕开最高指挥部之后在自己的计算机上看过的那份实验设计吗?” 

 

“别告诉我你……” 

 

“警车,那是我给你的惊喜,当然也是给我自己的。”猎魂蛛得意地咯咯笑起来,“人造火种计划最艰难的部分不是激活火种,而是模拟塞伯坦人的行为模式。我的伦理审核没有通过因此无法获得实验动物,那不要紧,警车,这反而促使我获取了更好的实验样本。我说你是我的灵感来源,那可不是一句空话……你的每一条数据都推动着我创造出了我一生中最伟大的成就。” 

 

在猎魂蛛紫黄相间的机体背后,有一抹蓝色的光芒一闪而逝。警车的光镜迷惘地往那一侧看去,随后他震惊地推开了猎魂蛛。 

 

“你疯了,没有实验体你哪来的行为数据?谁给你的权力……” 

 

“是你啊,警车,这一切都是你啊!”猎魂蛛捉住了警车的肩甲,“是你亲口对我说虽然总部可能明面上无法为我提供部分无法用官方明目掩盖的资源,但你本人为了汽车人的事业愿意竭尽自我奉献一切……所以我采用了你的行为数据,为此我在你的关节连接处累计安装过316个动态捕捉点,记录了我们之间与你在公开与私人场合共18769句对话,用超级算力的联合计算机完成过至少179次迭代拟合。相比于人工合成火种能量与复制领袖模块,你的行为才是最费时费力、也最复杂多变的那个数据集成。但是我成功了,警车,现在请允许我向你隆重地介绍他……” 

 

“它。” 

 

警车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几乎是瞬间就从腰间拔出了镭射枪,但猎魂蛛也立刻尖叫着扣住了他的手。 

 

“你敢,警车。我不许你动他一丝一毫。”猎魂蛛侧身让出背后灰绿色涂装的塞伯坦人,但他依旧紧紧地压住警车的手腕,“你还没意识到他对你的意义所在吗?” 

 

警车抬起蓝色的光镜凝视着这个有着同色光镜的机体。人造人的面甲上慢慢地浮现出一个温和的、平静的笑容,这让警车从门翼尖端冒出一阵直击脑模块的恶寒。一个获取了他所有行为模式的人造人,一个空白的、但终将重新写满一切罪恶的全新的警车。在警车的光镜里他胸口蓝色的领袖模块舱简直就是一个大号的蓝色靶子,招着手邀请他的子弹。 

 

“是的,我意识到了。”警车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已经开始无意识地轻轻抽搐着,“一个让我亲手终结一切的好机会。一个让我虽然无法真的击杀自己从头来过、却可以真的阻止一切悲剧再次上演的机会。松开我,猎魂蛛,这真是一个好到了极点的礼物。” 

 

“你干什么?我虽然猜到了些许,但从来不知道你对自己有这么恨过。”猎魂蛛灰色的手有力得出乎意料,在他的施压下警车腕部的能量管微微收缩起来,传递着一种冰凉麻痒的触感,“我收集的是你行为的底层生物逻辑,那都是数据,数据是没有正误之分的!与其说是行为,倒不如说是自然反射。警车,我送给你的正是一次'从头来过',这是一面镜子,是一个全新的分支。平行世界的设想还在建构阶段,于是我先给你送来了这个,你可以在我们的世界里重新看到另一种希望,你甚至可以亲手种下这种希望。” 

 

另一种可能?一种没有被云雾山城中强硬的功能派塑造过的、没有被铁堡生活的迷惘与挫败打磨过的、没有为了挤进权力中心而扭曲重塑过的可能。甚至只要他想,这还可以是一种被关注着、被尊重着、被爱着的可能。一种他百分之九十九想要掐灭,却仍存一线飘渺期冀的可能。 

 

人造人面甲上的金属肌肉依旧保持着那种温和无害的笑容。警车久久地凝视着他,几乎没办法想象这种笑容如果出现在自己的面甲上会是一种怎样的景象。但警车缺少能量供给的酸软的手指终于没办法握住那支镭射枪了,他任由它跌落到了地上。 

 

“这违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警车几乎脱力地低声说道,他看起来快要站不住了。猎魂蛛从善如流地扶住了他。 

 

“很明显,此刻你我虽然经常深陷绝望,但都心存那么一丝希冀与可能。”猎魂蛛故意看了一眼警车的面甲,“或许有那么一刻,也就是偶尔,你会希望自己有机会从头来过,而我也希望有人能学会如何表达爱……啊当然说起这个,我想我们也应该给他起一个意义非凡的名字,比如,充满希望与爱的——初春,奥斯塔罗斯。” 

 

“我以为你会叫他弹簧。”警车愣了一下,抬起一侧的臂甲,“就像你沾在我身上的这些材料和……那些理论,我还以为你喜欢那些比喻,这或许能让你想起你自己建构起来的那个……充满颤动的弦的世界。” 

 

“我们的世界。”猎魂蛛纠正道,随后他向警车眨了眨光学镜,“不过那是很美,我想等到实践落成的那一天这可以成为他名字的备选。不过那大概要很久以后了——除非有人愿意和那个显微镜一起在我的基金申请书上签个字。让我看看……所以在仅剩的3塞分16塞秒内,我能有那个荣幸吗?”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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